可惜所谓好转只是假象。
婚后没几天,母亲疯态复萌。
父亲挑灯写就的文稿,若没藏好,转眼就成了母亲手下碎片。
睡梦中父亲常被母亲的尖叫声惊醒,醒来发觉脸上火辣辣的,一摸竟是被她抓的满脸血道道。
满脸伤痕第二天如何面对学生?
父亲发愁却不忍责怪母亲,因为她用尽全身力气抓他的时候,嘴里声声叫着“建国”“建国”……
没办法,父亲只能轻柔地安慰母亲,尽量让她情绪平息下来。
母亲实在不住手他就将她的手牵到他脸部以外的、外人看不到的地方,比如背呀、腿呀,任她去抓、去挠、去撕扯。
1980年,母亲生下了我
母爱太伟大。不管母亲怎样疯癫她从不伤害我半点,从没误过一次给我喂奶。
1981年,父亲因不时在当地报刊上发表文章,被县广播电台调去当记者。
因为获奖无数,短短数年他就成了中级记者,后来还被评为黑龙江省十大优秀编辑,升职为黑河市逊克广播电视局总编。
有人开始劝父亲,考虑到你的脸面就让小凤随她父母生活。
父亲摇头:“有个疯妻就丢脸面了?她是为我而疯的,我哪有嫌她的道理?”
1997年,上海的家出现变故。
姑姑下岗,伯父被查出尿毒症,年过八十的奶奶也要人照顾。
父亲决定回上海。
外公外婆支持他回去,但不同意他带母亲走。
他们说:“建国,你是好人,小凤的情况也好了许多,就让她留在这边吧。这些年你已是仁至义尽。离开她你后半生可以去过轻松的日子,我们一点也不怪你。”
父亲摇头:“不行,小凤离不开我,我也离不开她了。何况最苦最难的日子都过去了,我相信在上海她能更快好起来。”
1997年8月,父亲带着我和母亲回到上海。
当时,我已17岁并考入上海一所大学。
牵母亲走下火车那一瞬,我看到母亲的眼睛一亮。繁华的大都市显然在激活母亲的意识。
到上海后,母亲的情况真的好了许多。她发病的次数少了,不再闹得天翻地覆。
只是也许潜意识里觉得这不是她过去的家,我们稍不注意,她就会溜出门去,在街头盲目地找着什么。
这可苦了父亲。
每次母亲不见了,他就只能蹬着自行车大街小巷地找。
有一次不知母亲是坐地铁、公交还是走路,竟从我们家所在的闸北到了徐汇。
等我们父子找到母亲时,她正蹲在徐汇街头一拐角处的快餐店前,两眼死盯着人家面前的盒饭。
父亲奔跑过去,一把将我母亲搂到怀中:“小凤,小凤,你还在,你还没丢……”
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,父亲笑着笑着就大哭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