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她第一次坐小车,车内很香,很干净,黑皮的座位很舒服,但招娣却战战兢兢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,男子看出了她的惊惶,温柔地说,你放轻松一点,我又不会吃了你,吃完饭就送你回来,可以吗?
招娣点点头,后面听到男子介绍自己,我叫周同,香港人,一年中有大半时间在大陆,你们这次那么辛苦就是帮我公司赶货,请你吃饭就当是感谢你吧。果然被招娣猜中他就是香港老板,但她还是低着头没出声,这时,周同猝不及防地伸过手托起了她的下巴,招娣吓了一跳,脸倏地红到耳朵根部。
在跟周同吃过几次饭后,他说做我女朋友吧,招娣心里有些疑问在纠结着,想问又不敢问,周同一次次美食华服连环轰炸,招娣便在其他老乡的复杂眼神中,离开了那家工厂,搬到了一套三房两厅装修精致的房子里。
招娣每天睡到自然醒,周同有空时会带着她去旅游,逛商场,全身上下都是周同给她买的名牌,再也没有那个农村女孩的穷酸影子了。招娣不知道命运馈赠的所有礼物,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。她问周同,你会娶我吗?周同告诉她自己在香港有老婆,但没有生育,所以希望招娣能帮她生个儿子,招娣哭的很伤心,但什么也没说。
她知道自己取代不了周同的老婆,也想过离开,却又舍不得,不管是人还是衣食无忧的好生活,她都舍不得。她幻想着能在大陆和他组成一个家,那孩子就是唯一能让周同留在自己身边的筹码。18岁的时候,招娣如愿生下了一个儿子,让她没想到的是,月子期间周同就把孩子带回了香港,她哭到撕心裂肺,周同说,你还太年轻,没经验,孩子在香港带的话对他未来各方面都更好。
招娣还是很天真地相信了周同,不再哭闹,但后面周同来的次数越来越少,刚满月周同就拿出一张卡告诉她里面有二十万,他在大陆的生意结束了,以后也可能不来了,让她自己保重。至于孩子,不管招娣怎么追问,他都只说很好。
招娣心头的绝望升到了脸上,身子颤抖着跪在周同面前恳求道,求求你让我看孩子一眼,就一眼可以吗?周同扶起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,再无音信。
父母听回家的老乡说她谈了个有钱的香港老板,经常打电话问她要钱,用血泪换来的二十万很快就索去了一大半,她没办法跟家里说自己的遭遇,除了两个跟她最要好的女孩知道她怀孕,没外人知道。记得当时,她们还羡慕她从此过上富太太的生活呢。
转眼一场自以为的幻想爱情破灭了,只剩下疼痛的现实,像是血肉摩擦,万箭穿心。
她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,有太阳的时候她会到小区的草地上晒太阳,旁边有个女孩比她年长几岁,走过来跟她搭话,你的是男孩吗?招娣很诧异,那女孩笑笑说没什么,你大肚子的时候我见过你,我就住你隔壁那栋,也算是邻居吧。唉,我们都是命苦的女人,做了这行也不知道以后还能做什么了。
彼时招娣才知道,这个小区租户最多的就是香港老板和大陆女孩,他们以爱情为名,行交易之实,就是找年轻漂亮女孩帮自己生孩子,要的只是代孕工具,比赤裸裸的交易更伤人。招娣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拼命往下掉,女孩抱着她,两个同病相怜的人相互依偎在一起。
那晚招娣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,她骂自己愚蠢,恨自己虚荣,有那么一会儿想要破罐子破摔,但一股恶心的感觉直窜胸口,近天亮的时候,她打电话给房东说要退房,钥匙放在了茶几上,收拾完自己的行李,没有跟邻居女孩打招呼就离开了那个小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