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之前赵梦给大陶打电话,大陶语气有些着急:“别来,你来干嘛?她看见你情绪激动不利于身体康复。”
赵梦再给罗小宛打电话,响了许久有人接,是小宛妈妈。一听说找小宛,哭得不行,说没钱给闺女治病,恨不得死了。
这下赵梦更是疑惑,她骑着电动车奔医院去。
大陶等在电梯口,赵梦一出来就被他拉到楼梯间里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他问。
“我来看看老同学呀。”
大陶抓住她的衣袖,脑门冒汗神情紧张:“不是说了不让你来吗?”
赵梦靠着楼梯栏杆,随时提防自己被大陶推下楼梯。她冷着脸问:“你没有卖房对不对?”
大陶神情微僵,反驳道:“谁说的?”
“你没准备给她治吧,”赵梦很想嘲讽他,但是语气里没有波动:“毕竟这也不是花一百万就能治好的事。”
或许是因为赵梦这话给了大陶台阶下,他顿顿脚坐在楼梯上,承认了。
“你说这是一百万的事儿吗?这换肝手术是大手术,万一下不来手术台咋办?为了多活几年,结果当场就死了。就算手术成功,以后还有排异,一辈子都要吃药,生命有质量吗……”
他絮絮叨叨,说起自己是如何为罗小宛打算的。
似乎罗小宛的生命是他谋划清楚的一件事,而罗小宛本人,却没有发言权。
赵梦觉得遍体生寒。
她真是高估了大陶对罗小宛的感情,一个当初因为罗小宛有钱就背叛恋人的人,怎么不会因为钱的问题再背叛一次呢。
台阶上的人仍然在不停地给自己找理由,就是不愿意承认他不想为发妻花钱的本质。
赵梦淡淡开口:“你说完了吗?”
大陶抬起头,有些疑惑地看着赵梦。
赵梦伸手拉开了防火门。
罗小宛穿着病号服站在门后,她整个人如一片快要枯萎的叶子,无论皮肤还是神态都透着一种沉疴染身的病气。
“你怎么出来了?”大陶站起身。
“赵梦让我来接她,”罗小宛咬了咬牙:“你不是说她不愿意给钱,房子也卖不出去吗?你明知道,我要是不换肝,只能再活十个月。她比你有良心。”
赵梦从衣兜里拿出银行卡递给罗小宛:“我不是有良心,我是不想再搀和你们两口子的事,不想落个害死你的恶名。”
她说完朝外走去,听到“叮当”一声响,正是下楼的电梯到了。
这之后赵梦虽然拿到了饺子店的全部收益,但是她要开始攒房子钱,所以生活还是紧巴巴的。过了差不多三个月,有一天刚开门,便见罗小宛戴着个口罩站在门外。
看不到气色,但是能看出眼白不那么黄了。
或许那是肝部好转的迹象。
“我能进去坐吗?”罗小宛问。
赵梦没答话,只是抽开了一个椅子。
罗小宛坐进来,许久才开口说话。
“我跟大陶离婚了。”
虽然有些惊讶,赵梦还是波澜不惊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罗小宛没有再跟赵梦倾诉他们婚姻中的不堪,甚至没有说一句大陶的坏话。她只是静静坐着,手里抱着保温杯,过许久,悠长地叹了口气。
“当初是我不对。”她说:“我羡慕他对你好。”
年少的好算什么好,绕路接着上下班、手凉了揣兜里暖、还是走路累了背在背上?
活了大半辈子,才明白过命时的好才算好,自己没有价值时对方的好才算好,愿意掏出最看重的东西的好才算好,忠诚才算好。
赵梦拿过罗小宛手里的保温杯加热水,加完了坐在她对面。
她虽然没有说,但是这动作是一种谅解。谅解她当年的行为,也安慰她如今的艰难。
“活过来了就好。”她最后说道,仍然有些干巴巴的。
罗小宛神态终于放松,闻着保温杯里泡红枣的香气,微微抬头:“活过来了。”
街道上慢慢热闹起来,人来人往欢笑或争吵。
活过来了,人间草木春。
不管遇到什么,只要活着,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