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7年，父亲盖起了村里第一座楼房，村里其他人也纷纷效仿。在农村人看来，盖大房子不仅是为了住着舒服，也是财力的象征，更有利于儿子娶到媳妇。几十年过去了，如今的农村，随处可以见到二层小楼。但如今居住这些房子的，都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和还不能上学，正咿呀学语的小孩。二楼一般被用于安装卫星锅，或者晾晒玉米小麦。

    年轻人大多进城打工了，有的家庭举家进城，房子则已门窗紧闭，院子里的草比人还高，准确地诠释了人去楼空这个词汇。

    农村有老人的家庭，儿女们过年时可能会开着小车回家一趟，住个三五天，又匆匆进城了。父母已去世的年轻人，则可能几年不回家。孩子们在城里做什么，老人们没见过，也不知道，子女们所口述的工作他们听不懂，也记不住。
     

    每年回家，都能听说村里或者邻村某个老人又不在了，原本荒凉的农村更显得寥落了。当某村有个进城打工的年轻人在工地上摔死，被送回家，人们便开始议论起老板和包工头能给赔多少钱，他媳妇什么时候改嫁。

    平日偶尔有个年轻人回家，村里老人们也会觉得很稀罕，嘘寒问暖，叫到家里坐坐，管吃管住。即使两家曾积有宿怨，也会随着年岁的流逝，聚少离多而瓦解冰消。

    镇上的街道经过多年的修建，已初具规模，青瓦白墙朱红门窗和招牌，显得甚为齐整，但多数店铺经常关着门，只有逢集时才会开个半天，前来购物的也都是老人。大多数村里的小卖部都已关门了，偶尔有一个幸存的，也是半死不活，更加破旧，里面的东西也奇缺，这也没有，那也没有。

    原本每家都有地，人们进城打工后，大多将地交给邻居们种着，没人愿种的只能让荒着。目前还种地的，大多已改种了桔梗、牡丹、苍术之类的药材。路边的地里也很少再看到绿油油的麦田和玉米。原因很残酷：农村老人的体力已不足以春种秋收，加上物价一直涨，粮价多年没有起色，种了也卖不了几个钱，也可能白种，便宜了野猪，倒不如种点药材，三年一熟，节时省力一些。

    以前村里人为争一颗核桃树、几个柿子打得头破血流。这几年核桃价格不景气，打了也不好卖，每到核桃熟时，也没人回家打了，只能让其自生自灭。白让别人打，人家还怕上树危险。去年深秋回家，每家的柿树上，柿子早已熟透，经霜后，红彤彤的，却不见有人去摘。
      

    不过，这些还都是其次，最令老人们焦虑的是，村里的姑娘们嫁到城里后，现在大都有几个娃了，和她们一起长大的小伙子有不少还没找到媳妇。每个村都能找到十几个、二十个年轻光棍。他们中有的没啥能力，在农村种地，打零工，但也有不少在城里也能赚到钱，买了房子车子，有的还读过大学，为什么会找不到媳妇？这让他们想不明白。

    有的村子已好多年没有过人结婚了，有的只是老人们一个接一个的去世。在这些丧礼上，老人们聚在一起，讨论最多的还是谁家孩子能娶上媳妇，谁家到现在还没娶上了，谁家娶的媳妇又跑了，谁家女子又离婚了。

    农村未来会如何，不知道。也许几十年后，年轻人老了后，厌倦了大城市的生活，会回到故乡，回归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。只是不知道现在的这些老人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