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齐哈尔新闻网北京4月22日电(记者 李赫 岳川)作为一名专业初阶棋手,她却已是围棋行业顶流;她承认自己下棋天赋平平,却被视为难得一见的“直播奇才”;她职业生涯胜率颇低,推广普及围棋的效果却堪比世界冠军。
在极端的对比下,“一个真名为战鹰的可爱姑娘”这样的事实,都显得不再突兀。
有人说,只有战鹰才能成为战鹰。
制图:于一文破防·热梗
战鹰“出圈”为更多人所知,源于她一次“破防”流泪。
直播中,战鹰尝试阅读关于自己的“不友善”言论,不曾想完全承受不住,泪洒当场。但这次意外令她知名度和粉丝量大增,也成为粉丝经常拿来调侃的热梗。
回忆起那次“破防”,战鹰解释说,是因为网友的评论太真实,自己被戳到了。
“我记得当时的原话是,战鹰直播怎么了,她靠下棋又挣不到钱,只能靠直播,不然还怎么让人家生活。”
短短两行字,却让战鹰突然有一种跳出本人,从旁观者视角看自己的感觉。
“那一瞬间突然戳到了我,觉得好心酸。其实我心里也知道是这个情况,但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,还是有些无法接受。所以一下子没忍住,觉得自己好惨,就哭了。”
战鹰直播视频截图。当战鹰的直播愈发受到关注,她的围棋经历也被更多人了解。而这一系列“惨淡”过往,不可避免地成为粉丝之间津津乐道的话题。
“八定王”是铁粉送给战鹰的昵称之一,源自于她连续八次参加围棋定段比赛,直至2014年才定段成功,成为职业初段。
战鹰承认自己定段“算是比较晚的”,但她同时强调,这个概念没有大家想象中那样夸张。12岁初次参加定段赛时,战鹰知道自己完全没有机会,只是父母希望她“感受一下比赛的残酷”,锻炼出一颗平常心和大心脏,去面对日后大大小小的挑战。
“12岁的孩子去高考,也很少有人能考上。”战鹰的解释具备一些说服力。
但她也承认,与柯洁、於之莹这些棋手相比,自己存在着差距:“我清楚自己不属于特别有天赋的选手,一直是靠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。所以19岁定段时,年龄算比较大了。”
受访者供图。战鹰也曾战胜过她眼中有天赋选手。2006年,11岁的战鹰作为选拔赛优胜者,得到了代表北京队参加全国少儿赛的机会。比赛中,她击败了当时还不满10岁的於之莹。
“少儿赛是我俩第一次见面,当时就听说她很优秀。结果也没往心里去,没有自己赢了未来中国女子围棋第一人那种感觉。”
战鹰在那次比赛中拿到亚军,这直接促使她和家庭做出了北上接受专业训练,走职业围棋道路的决定。
2021年围甲联赛中,战鹰也拥有过高光时刻——耗时约7个小时,她击败了职业九段、中国女子围棋传奇人物、时年58岁的芮乃伟。
有网友因此戏称战鹰为“时间刺客”——在过去击败了未来的中国女子围棋第一人,又在现在击败了过去的中国女子围棋第一人。
资料图:芮乃伟(白衣)在比赛后复盘 曹芹 摄不过在当年女子围甲联赛中,战鹰的总战绩为2胜16负,于是“2-16”便又成了粉丝揶揄她的“话柄”。
战鹰说,那其实是一段痛苦的经历:“当时我下完的时候特别痛苦,一了百了的心也是有的。比赛期间天天在酒店房间里想,为什么我赢不了。那么多教练、同学都看着你的成绩,脸丢到全国去了……非常痛苦,应该说是痛苦到了极致。”
她花了很长时间调整心态:“我亲手下出来的成绩,没有人逼我。虽然下得很臭,但我也要接受,没必要给自己找理由。”
尽管如此,可当网友在直播间里再度提及此事,战鹰还是得硬着头皮才能接下来这个梗。
“大家在网上以调侃的方式说起这个事,头几次我还是挺难受的,心里非常在乎,觉得这是一个伤口,被反复撒盐、践踏。非常痛苦,我也要快速成长起来去接受它。”
这些“梗”背后,原本是一段段辛酸的故事。可如今它们都成为了战鹰的标签,成为令粉丝们会心一笑的“喜剧暗号”。
“虽然很丢脸,但确实是发生在我身上的,总不能每次别人提起我就哭吧。所以要去接受,并且不能是勉强接受。后来我觉得,这是我的一部分,我生活的一部分,心态就会好很多。用网友的话说,‘还有点自豪’。”
北漂·顶流
在B站(哔哩哔哩),“棋手战鹰”的账号粉丝数直逼115万。作为对比,同一直播平台,世界冠军柯洁的粉丝数150.6万(截至发稿)。不只是围棋领域,破百万的数据在B站所有主播中都位居“头部”。
2022年底的一次直播中,战鹰的热度位居全站首位。
这种受欢迎程度,令战鹰自己都感到“震惊”:“真的震撼到我了,从来没有见过那种场面。我已经下播了,但是一堆人还在直播间聊天。”
当时,四个字反复在战鹰脑海里浮现:何德何能。“我何德何能,受到大家这样的喜爱。看到大家这么支持我,自己激动得两三点都没睡着。”
至于爆火的原因,有人说是“老天爷赏饭吃”——不但善于直播,就连名字都自带“效果”,引人关注。
战鹰解释说,她的名字源于父亲的职业:战斗机飞行员。父母在她出生前就商量好,无论男孩还是女孩,都起名叫战鹰!
战鹰粉丝数接近115万。“对于名字,我见过最多的反应是‘震惊’,觉得‘战鹰’竟然是个女生。比较有意思的是,以前包书皮经常不用写名字,因为很多用来包书皮的杂志、海报上,就写着‘战鹰’两个字。”
除了名字,在战鹰的围棋生涯中,父母能为她做的有限,几乎都要靠小姑娘自己“攀爬”。这种“攀爬”始于战鹰12岁时,那也是她十余年北漂生活的开端。
“北漂”二字,是战鹰讲述自己围棋生涯时反复出现的词汇。为了进军职业,在母亲的陪同下,1995年出生的她于12岁时赴北京学棋。
与人们想象中仙风道骨、超然出世的棋手形象不同,在学棋的日子里,战鹰几乎每天都是风尘仆仆地往返于棋院与住处之间,两点一线。期间难免经历每个“北漂”都“闻之色变”的搬家,“在北京,搬了十次家是有的。”
7年后,战鹰终于入段。可进入职业赛场后,在围甲联赛打拼的日子依然艰辛。“经常一盘棋下五六个小时,感觉身体从头到脚被掏空。饿懵了,饿到吃不下饭。要在餐厅坐一个小时,才能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解过来。”
受访者供图。更残酷的,她在很小的年纪,就要接受自己并不优秀的事实。
战鹰六岁半开始学棋,那时在河北省内,无论与跟她年龄相仿的选手相比,还是与年龄更大的姐姐们对局,战鹰总是占优的那一个,“生病、发烧照样拿冠军”。
可到了北京,一切都变了。
“原来听说,能来北京学棋的孩子都是最优秀的。”当时战鹰心想,谁又不优秀呢?但很快她就发现,“哦,是我不优秀。”
完全靠实力说话的竞争环境,让战鹰早早意识到,“竞技围棋是非常残酷的,必须全力提高自己的水平。”
这也驱使战鹰在北漂10年后的2017年,前往韩国的围棋道场进修。有一次,发着高烧的她不得不想办法去药箱里“扒”药吃,“自己拿着手机去翻译药名,别再吃错,把自己吃死了。”
回想那段经历,战鹰说自己“没少哭”,但又觉得不经历这些就无法长大,“哭就哭。”
单纯·抽象
与这一路走来的“悲惨”不同,尽管还是以围棋为主要话题,但战鹰的直播风格以欢乐和“抽象”著称,甚至被冠以“抽象”主播天花板。
她会在撕开一根火腿肠时宛如“搭弓射日”,也会以逼真的蒙娜丽莎形象出现在镜头前“献歌一曲”……由此衍生而来的无数二次创作视频,被粉丝拿来反复“欣赏”。
战鹰认为,由于学棋时常年由母亲陪伴,她的性格和母亲一样外向,同时又继承了父亲身上的孩子气。
她举例说,父亲非常喜欢比特犬,喜欢那种“熊熊燃烧的斗志”。一次得到了一个小狗玩偶后,便将其挂在了战鹰床头,并附上了几个字——不是激励或者表达爱意的言语,而是简单的三个字:比特犬。
除了性格原因,战鹰说,她希望让自己的直播间“有意思”。
“一方面,讲棋通俗易懂,一些专业内容讲得越简单越好,让大家都能听得懂,才会继续来学;另一方面,希望直播间有意思,不是光自己讲,而是以围棋为核心,以职业棋手的身份做一些有趣的东西,一步步将它推广出去。”
这种尝试收获了极佳的效果,粉丝将战鹰浓烈的个人风格形容为:“抽象”。
关于“抽象”,网友们的解释为:出乎意料,让人意想不到,与常人不一样的东西。
“抽象现在可以替代很多东西。有人做出了与你预料不一样的行为举止,说出了与你预料不一样的话,都可以称之为抽象。”战鹰一边回忆网友的“科普”,一边说道。
虽被视为天花板,但战鹰却说,她其实不懂“抽象”。
“他们(粉丝)说我很抽象,我特别纳闷,不知道为什么。平时生活中我就是这样的,说我抽象,我不太理解。”
同为围棋界顶流,柯洁的直播也以“抽象”著称。曾短暂开启“直播事业”的连笑,也被贴上了“抽象”的标签。
为何抽象主播的顶点是围棋选手?战鹰认为:因为单纯,所以抽象。
她解释说,棋手们从小远离社会、远离学校,成长环境基本没有变化。
“每天下棋、训练,特别简单,特别单纯。结果来到网络上,网友猛得一看,会觉得这些人怎么与众不同,然后就把它归结为抽象。”
“比如,我私下喜欢吃一些孩子爱吃的东西。那天在超市买了鱼肉肠,可我一直不太会开火腿肠,后来还有网友专门录视频教我。”
至于其他原因,战鹰认为,可能在于大众对于围棋棋手一直存在认识上的误区,觉得这些人“年纪贼大、穿着大褂、盘腿打坐在深山里”。
受访者供图“完全没有这样的人!参加比赛的围棋选手中,很大一部分是年轻人和小孩子,也可以打扮得很新潮。”
“当然,也是我们宣传不够。”战鹰说,她一直试图通过直播助力围棋文化推广。而第一阶段的目标是,让大家分清五子棋、围棋和象棋。
刚开始直播下棋时,总有人会对战鹰发问:“你不是已经连成五个了吗?”
“这种属于重点普及对象,一定要让他们认清,围棋和五子棋不是一个东西。”战鹰正考虑是否要制作一些“正儿八经”的课程,但她担心“纯干货”的课程会影响大家的观看体验。
在B站,平台最先给战鹰的认证是“游戏UP主”,后来才改为“知名UP主、围棋职业棋手”。
如何给这几个标签排序?战鹰毫不犹豫地将“围棋职业棋手”放在第一位。
“我本身就是一名棋手,直播内容以围棋为主,能成为主播也是因为我会下棋、会讲棋。”在战鹰心里,她从来都是围棋人,只是带着鲜明的个人风格,游走在行业的不同位置。
未来希望给自己添加哪些标签?战鹰未作停顿:“低血压治疗者,因为我每次玩游戏都能让水友‘高血压’。”
她十分认真地给出了这个“抽象”的答案。(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