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大年按部就班地被安排进水泥厂工作,欣珠南下学医。再见面时,于大年是水泥厂内退的书记,丧偶五年。欣珠是社区医院被返聘的小儿科医生,已离异十年。
于大年感觉自己麻木的心脏重新跳起来,他重拾起年少时的心情,在跟欣珠接触时确认自己仍然是喜欢她的。如今已经没有父母可以阻止他,他终于可以放肆地爱一回。
可令他没想到的是,没了父母,他的儿女一样能阻止他。
儿子担心的是房子问题。
“你们要结婚?”他儿子坐在沙发上一边不停地回微信一边跟于大年说话:“《都挺好》看了没?这年头的女人都是图钱图房子,你别被骗了。”
于大年心里一阵气闷:“我和你欣珠姨从小就认识,一个大院长大的,知根知底。”
于大年的儿子本来想吓唬一下老爸,用怕被骗来遮掩自己不想被人分走父亲资产的私心。没想到如今知根知底,这个说法不好用了。
他瞥一眼自己妹妹,想让妹妹说几句话。
于大年的女儿正在喂孩子吃奶,小孩子吃着奶还想玩玩具,随便啄几口就跑。他女儿整理好衣服转过身来,神情有些难过。
“爸,”她说:“我妈才走几年啊。”说完看一眼靠墙边桌上摆放的遗像:“我们知道你自己一个人是有点寂寞,要不然你跟着我去过吧。这房子腾出来你也好收租,有个零花钱。”
“我不要零花钱,”这怎么就扯到零花钱上了,于大年不太高兴:“我有退休金。”
“就您那点退休金,”于大年儿子收起手机看他,虽然不敢嘲讽,但听起来也全无尊重:“也就够平时吃药。”
想了想可能怕这么说冒犯到于大年,又换了个说法:“你这样,卖了房子跟着我住,正好也发挥余热帮我接送孩子上下学。”
于大年听不下去了:“我没想腾房子收租或者给你们接送孩子,就是想再婚,问问你们的意见。”
被他俩一起绕开的话题避无可避,两个人对视一眼,没接腔。
成年人不需要掩饰,不接腔就是不同意。
欣珠倒是一点都不意外。
她今天出来得急,白大褂还没有换下,口罩在衣袋里塞着,露出个系带晃呀晃的。但她身上除了有隐隐约约的消毒水味道,还有一种清新的肥皂香气。
于大年闻到这个味道,看到她安静恬淡的面容,整个人舒心不少。
“孩子们有自己的考虑,”欣珠说:“也不能全怪他们。”
“那你——”于大年看着她,眼里露出乞色。他想到自己这一辈子都过的什么日子啊,年轻时候受父母管束,连婚姻都不能自主。中年时老婆泼辣,他管教孩子都会被训斥。到了老年遇到初恋,好不容易有可能遂了心愿,却被儿女阻拦。
“我儿子们说见见你。”欣珠说:“老大一家在广州工作,老二在咱们市里,你要是有空,老大说过几天回来一起吃顿饭。”
于大年有些欣慰又有些酸涩。
年轻时候就是这样,欣珠的妈妈也尊重她的意见。于大年工作后听厂里的人说,当年他妈去找欣珠妈聊天,说只要欣珠离开于大年,就同意欣珠妈调工作的事。欣珠妈说工作可以不调,用孩子的婚事交换不妥当。
他知道这事儿后羞愧了很久,自己父母看起来也是有些头脸的,却私底下想用权利交易儿子的婚事。倒是欣珠家里人,做事坦坦荡荡无可指摘。
“吃!”想到这里于大年决定硬起来:“我也喊上我儿子女儿,这一次我也不打算听他们什么意见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