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君祯吃饭时藏了一个鸡蛋,回来见那人坐在椅子上喝凉水。他脸上的血渍已经被擦干净了,耳朵上随随便便用布包了一下,他看着君祯温和地笑着,似乎对自己的伤不太在意。
君祯把那个鸡蛋给了他。
“你好,”他小声说:“我叫殷曾。”
“你好,”君祯的声音倒是很大:“以后我是你的一对一学伴了。”
殷曾脸一白。他肯定以为这个对自己示好的人是个可以一起想办法逃出去的,却没想到这个外表看起来挺聪明的女孩已经身陷传销被洗脑成功了。
“你一会儿跟我走。”君祯说:“大姐早上把你分给我了,我会把笔记分享给你。”
这也是他们这里惯用的手段。洗脑的方法可不只是讲课,对软弱的他们会同情,对强硬的他们可以殴打,对没文化的他们会大讲经济知识,对殷曾这样软硬不吃的他们就用美人计。
大姐说了,殷曾家里是个有钱的,只要能把他说服或者睡服,君祯就能见到区域经理。
直接睡陌生人还是比较难,君祯决定先发展一下感情,试试说服教育。
她拿着一本《中国特色北部湾资本运作》,又拿出她自己记录的厚厚笔记,开始给殷曾讲这个赚钱体系是怎样的。
殷曾脸色灰败,行尸走肉般听着,也不搭腔也不反驳。
这肯定是他的策略了,即能避免再被殴打,又能节省精力盘算怎么逃跑。
讲完这一本,君祯又讲《直销体系建设》,说他们不是传销,是直销。讲得太久,君祯嗓子干咳嗽了几声,坐着的殷曾站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:“天气干,别生病了。”
晚上大姐问殷曾怎么样了,君祯想了想说:“很不错,没说要走了。”
殷曾开始给君祯献殷勤,他的心思是静悄悄的,有时候吃饭时给她藏半个馒头,有时夜里上厕所时偷摸把她脱下的衣服洗了。
慢慢地磨下去,君祯对他也有了好感。还别说,殷曾个子高长得帅,一双眼睛怎么看都是深情的。养好了伤后看起来不逊色那些明星。
在危险的传销组织里,君祯忘了害她进来的郑帅,发现了另外一个宝贝。
她也在心里琢磨,或许殷曾是她逃跑的机会。
又过了半个月,“家人”们总结这一段时间的成果,君祯被大姐责骂,说还没有拉来“同学”。君祯只好当着大姐的面给她的亲戚朋友打电话,说自己在哪里哪里,有个很好的项目你们来吧。她亲戚里有几个人狐疑地问她是不是传销,有个很信任她的朋友问清楚了她地址,决定也来试试。殷曾可能为了让传销组织对他放松警惕,做出听话的样子,转了六千六百块给大姐。大姐看他松动,认为是美人计起了作用,夸奖了君祯几句。
可是君祯吓坏了。
她怕自己那个朋友真的跑过来。
看来逃跑已经刻不容缓。
这一天大姐在炒菜,除了君祯和殷曾,其他人都一起去采购食物了。君祯的手指着殷曾笔记上的字,做出指点他的样子,嘴上却说:“逃跑吧。”
殷曾惊愕地抬头看她,她的神色如常,淡淡说:“厕所窗户上有个钢筋能取下来,你如果能弄弯另外一个,就能顺着排水管下去。”
这里是四楼,虽然这么做冒险了些,但毕竟是一个活路。
她的拇指仍然按着笔记本,食指却轻轻抬起,指着厕所的方向。
殷曾朝她指的地方看过去,视线又马上收回来。他停了停,像是身体里有两个声音在交锋,到最后,终于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的那个占了上风:“我出去后会马上报警。”
“先别,”君祯说:“房门从外面能打开,钥匙藏在门神跟防盗门中间。你上来打开门,咱俩一起逃走。如果你留下我,我会被打死。”
她现在的职责就是看着殷曾,如果殷曾跑了,在警察到来之前她就会先被打一顿。而且他们很可能担心殷曾报警,会转移走。
她身体弱经不住打,这些人又没个轻重,后果不堪设想。
她在这里待了快两个月,弄清楚了很多事。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是: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,千万不要逃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