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跑出门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一群人疾走和吵嚷的声音,我知道他们来找我了,我开始狂跑,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到镇上,然后坐汽车到达县城,匆忙上了去省城的车。
到达省城的时候是晚上,我缩在车站的角落里,睁着眼睛惊恐地过了一夜,丁成的样子,丁浩的惨叫,一幕幕一声声,都在我脑海里翻转。
第二天一早,我就买了一张去浙江的票,只因为那地方很远很远。
汽车颠簸,我紧紧搂着我的几件衣服,蜷缩在卧铺上,像一条冻僵的细蛇。
车窗外,一座座山面无表情地从我眼前翻过,黑夜的影子无声地朝我压来,但我仍然不敢闭上眼睛。
那个一直飞扬跋扈的假装无比厉害的17岁姑娘,第一次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。
车走走停停,除了上厕所,我没有任何动静,我吃不下,睡不着,有东西山一样压着我的心。
到达杭州已经是第二天夜里,车站很大,很整洁,我瘦弱的身体躺在候车室角落里蓝色的排椅上,看着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我身边走过来走过去,那皮鞋的每一下吧嗒,似乎都踩在我的心上。
两天后,我才开始吃东西。
我不知道哪里去找工作,也不知道该去哪儿,我也不敢再呆在车站,总有工作人员问我要身份证。
我没有身份证,我怎能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?
我抱着袋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,走到了混乱的劳务市场。
白天牛鬼蛇神喧嚣不止,晚上,这里安静得可怕,我坐在两扇形成直角的卷帘门中间,不能睡,不能思考,耳畔夜风卷走纸屑的声音,偶尔路过的急促的脚步声,都能让我心惊胆战。
终于有天晚上,很多天不睡的我疲累不堪,瘫倒在地,刚迷糊,一个高大的男人不怀好意地走过来,手不安分地在我身上乱摸。
我吓得跳起来就逃,他抓住我:“喂,我给你钱!”
我像一只刺猬一样,疯狂地乱抓,他撒手后,我连衣服和捆在衣服里的钱都不要了,没命地嚎哭,没命地奔跑,我听到那人狠狠啐了一口:“神经病!”
那是出事后我第一次哭,嚎啕大哭。
我流着泪迎着夜风跑,跑不动了就走,走不动了,终于停步。
长大仿佛在一夜间。
我开始流浪生活,在这座城市到处游荡,靠打零工养活自己——洗碗、端盘子、工地做小工、捡垃圾,只要对方不要求出示身份证,我做什么都行。
直到有一天,我在熙熙攘攘的人流里捡到一个身份证,照片上的女孩子跟我类似的瘦脸
我把这张身份证留下了,从此,我不再是王夏丽,我成了来自河南的20岁的李玲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