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听娘说,当年外公是在闯关东的路上认识的外婆,俩人从关里一路逃荒到关外。
困难的年月,像照妖镜,总是能一眼看出谁是人谁是妖。
一路上,外公对外婆给予了很大的照顾,讨来一点吃的都紧着外婆吃。
在外婆眼里,外公就是人,是天下顶好的人。
后来,俩人就偷偷私定了终身,再后来就有了娘。
家里又多了张嘴,外公为了不让娘饿死。
辗转千里去讨饭,去捡烂菜帮儿,刮榆树皮回来熬粥给娘吃,自己却舍不得喝一口。
即使这样,贫穷仍像噩梦,夜夜揪扯着人的心,外公终因常年饥饿死在去大兴安岭的路上。
那年,娘十岁,跟我失去她时同龄。
没过两年,外婆也溘然长逝。
娘从此成了没爹没娘的娃,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。
娘十七岁时讨饭到我们宁家沟,奶奶见她虽然瘦弱,但屁股却浑圆,一看就能生儿子。
后来经过多方打听才知道,娘是个孤儿,于是奶奶就让爹娶了娘,娘终于吃饱饭了。
但好日子没过几天,娘因生了我这个赔钱货备受奶奶的折磨和爹的毒打。
或许对于娘来说,她死了才是真正的享福吧?
只是可怜了我。
俗话说,宁死当官的爹,不死讨饭的娘。
娘走了,我懒以生存的天塌了。
爹在娘去世的当月,就把那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娶了回来。
从此那屋的炕上,叫声此起彼伏,就像夏夜窗外的蝉鸣,聒噪,让人心烦意乱。
第二年,后妈给爹生了个儿子,爹耷拉着半辈子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。
娘走了以后,家里所有的活计都由我来做,种菜种田,爬在垄沟里翻土豆,翻红薯。
学她的样子给爹纳鞋底,照顾他和后妈的孩子,早起给后妈和弟弟倒马桶。
再苦再累我都毫无怨言,因为只有这样,我在这个家才能活下去,后妈才会给我一口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