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儿燕子带着小外孙回娘家时,夏英华正在附近的养殖场剥虾尾。
左手卡住虾背第三个骨节,稍用巧劲往前扒,前段虾皮便悄然脱落,右手反向扒掉后段虾皮,再轻扯虾尾,白白软软的新鲜虾肉即刻乖巧躺在手心。
这是夏英华最喜欢的工作,枯燥重复却安稳,没有人打扰她。
而且收入非常可观,一斤10块,每天早上七点到晚上七点,一天能挣好几百。
她和相邻几个老姐妹天天约着一起,比在田里,面朝黄土背朝烈日,累死累活强得多。
管理也并不严格,这不,听人说燕子回来了,夏英华撂下工作服就走。
她喜滋滋地往回赶,路上看到老公喜欢的卤菜买了两斤,看到小外孙喜欢的糖果买了半斤,看到燕子最爱的螃蟹又买了三斤,等到了家门口,两只手已经提满了东西,有钱随意买的滋味简直不能更美好。
然而一进家门,看到燕子那一刹那,满心欢喜全化为灰烬,一颗心像被撕裂出一个大洞,冷风混着冰碴子呼呼往里灌,冻得她浑身发凉。
她可怜的燕子,脸庞惨白浮肿,眼角淤青弥散了小半张脸,嘴角涂抹的碘伏延伸至下巴,她就顶着这么一张,仿佛打翻了调色盘的脸,一瘸一拐地在灶台前张罗饭菜。
身旁小板凳上坐着个奶娃娃,目光呆滞状如木头,稍有一点动静,就像陡然被针扎一样,条件反射般一阵哆嗦,瞪着双小眼睛惊恐地四处张望,完全没有半点孩童的天真活泼。
一眼望去,母子俩无限凄凉。
夏英华一看就知道,燕子这是被家暴了!
燕子五年前嫁给邻村里木匠魏杰,一开始还隔三差五回家看看,怀孕后回家次数少了,来往全靠电话,去年过年甚至没有回家看上一眼,对于燕子的生活,全靠几周一通的电话肤浅了解。
如今距离燕子上回回家,已经一年有余,夏英华想女儿和小外孙,想得心肝疼。
哪成想,朝思暮想的见面竟会是这般模样,燕子故作坚强地对她一笑,便碎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心。
夏英华拉着燕子就要问个清楚,却被刘昌辉一声怒吼打断了。
“你他娘的,还不给老子做饭,是不是想饿死老子!”
刘昌辉从卧房出来,心火直往上窜,斜眼一扫,扫到提早回家的夏英华,眼一瞪更不得了,抬起一脚直踹她膝盖窝子。
“他妈的,你这时候回来,工资拿了吗?”
刘昌辉久病不愈,身体早就被掏空,下脚不痛不痒,夏英华根本没什么感觉,然而小外孙已经尖叫着,缩到厨房角落,一张小脸煞白。
夏英华心里一紧,也嚷嚷开来,唾沫星子喷了刘昌辉一脸,瞬间震住他。
“你吼什么吼,要吃不会自己做?你信不信今天我和燕子就不给你做饭,饿死你算了。”
刘昌辉一口气堵在喉咙,嘴唇蠕动半晌,居然服了软。
“你今天早上也没给我留饭,我两顿没吃,这不是饿得慌了吗,燕子慢慢做,慢慢做,我自己找点吃的垫吧两口。”
他掉头走了,全然没有进门时的半点气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