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回刘昌辉动手,一定要把燕子提溜到一旁,燕子哭得越大声,他打得越起劲。
燕子从小在恐惧中长大,不爱说话也不爱笑,任何人的触碰她都恐惧瑟缩,在学校也不和同学交谈,一度被认为自闭症。
那时候,夏英华自顾不暇,沉浸在痛苦和自我救赎中,她完全不知道,燕子究竟是怎样长大的,有时候痛得厉害,她就抱着燕子喃喃自语。
“他不是完全没有良心,他不重男轻女,也从不打孩子,每次我生病他都会主动照顾我,能挣钱不外遇,不嫖不赌,只是压力大,偶尔打我,总有一天,他会厌烦,会不再打我,总能等到那一天。”
她一遍又一遍自我欺骗,企图在漫长压抑的婚姻里,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和活下去的勇气,她站起来了,却从没想过带给燕子的是什么。
最后真正解脱她的,不是刘昌辉对动手打她的厌烦,是刘昌辉出意外,醉酒开摩托被压断一条手,脊椎侧弯。
那时候燕子还没出嫁,刘昌辉开始变得消极,他不能时间站立,隔两三个小时就要躺下休息,无法外出工作,夏英华从家庭主妇被迫变成唯一的经济支柱。
生病初期,刘昌辉还嚣张依旧,可他挣不了钱,吃饭看病全得仰仗夏英华,只要他敢发脾气,夏英华就敢狠狠饿他一整天,一滴水一粒米都不给,要是动手,夏英华也能拼一拼,两三回下来,他就彻底老实了。
夏英华一夕翻身农奴把歌唱,拥有了自由呼吸的天空,才肯面对内心,后悔没早点反,当初只是愚蠢懦弱,望着前路无数阻碍,躺下任打选择最轻松的道路。
她以为是命运的垂青,解救她于水火,却从没发现,在她刻意忽略的角落,燕子成了第二个夏英华。
“总有一天会熬出头。”
燕子抱着儿子,一举一动,都复刻着夏英华的曾经。
夏英华遍体生寒,燕子在娘家的这些天,她一遍又一遍给燕子洗脑,盼着求着,燕子不要走自己的老路。
但直到燕子离开,也没有半点松动,她比从前的夏英华,更善于自我欺骗。
燕子走时,脸上的痕迹已经渐渐散去,脸颊不再浮肿,眼角淤青浅浅,只余下眼里抹不掉的忧愁。
这双眼深深刻在夏英华脑海里,从燕子年幼时,这双眼睛似乎就盛满忧愁,到如今,一年忧郁过一年。
夏英华心里不安极了,她想去燕子家看看,如果能劝魏杰就劝,不能劝,就算离婚她也要把燕子带回来。
算盘打得响,事实却总不能让人如愿,临走前几天,刘昌辉肝硬化进了医院。
夏英华寸步不离守着,一日三餐晚两分钟送到,刘昌辉都会抓狂,他生病后难受,又怕夏英华不管他,便抓住夏英华可劲儿折腾。
夏英华哪儿都走不了,她想,再等等,等刘昌辉出院了,请护工照顾一个月,她就去燕子家。
这一等,就足足等了小半年。
每回病情稳定,医生准许出院,刘昌辉就开始闹,逮着医生天天做检查,总觉得自己浑身是病命不久矣。
这期间,夏英华只能通过电话劝燕子,忽然有一天,燕子的电话就再也打不通,还没等她去燕子家,噩耗已经传来。
燕子因为故意伤害罪被逮捕,现如今被羁押在看守所,等待开庭审判。
听到消息,夏英华两眼一黑,觉得天都塌了,四处找人打听,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